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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1/5页)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如流水般地流淌着。曾仕湖每天还是那样,妈妈砍柴就跟着去砍柴,妈妈挑粪就跟着去挑粪。不过每天都在家干农活,倒也锻炼得比以前壮实了,不再像读书时那么弱不禁风。 半仙兄也仍然几十年如一日,今天甲村张三家进新房封个红包去吃三天,过几天乙村李四家娶媳妇又封个红包再去吃三天,边喝酒边跟闲人们吹嘘着自己对家庭的巨大贡献和供两个儿子上学的丰功伟绩…… 贫乏,单调,无趣的生活确实像白开水,让人觉得很乏味。只是偶尔林振翔来和他下几把象棋。周末时,孟公明拿几题“难题”来请教。才让曾仕湖感觉到生活中的小乐趣。 但曾仕湖毕竟还年轻,“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目前来说,命运已经对他展现出了残酷的一面,不过曾仕湖仍没觉得这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他知道他在家砍柴挑粪只是暂时的。他明年就会去五彩缤纷的广州或者深圳打工。少年总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幻想的,他幻想着出去能学一门技术,也能拿几大千一个月,然后给家里也建上像莫有德家那么漂亮的大房子,在外面能找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知性的,聪明可人的女孩子畅谈人生理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谈恋爱,然后结婚…… 同时,曾仕湖也找到让生活更加充实的方法:读书。 既然肉身无法选择安放在物质丰盛的地方。那何不让灵魂安放在“知识”(知识两字无法表达作者的意思,但作者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或用“智慧”)丰盛的地方呢?虽然此类“知识”未必能产生物质财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虽然此时的曾仕湖对这些古经典的意思还似懂非懂,毕竟社会阅历太少,没办法将这些“知识”在现实中融汇贯通。但曾仕湖对这些东西似乎有着天然的喜爱,他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秀才甚至是个进士转世投胎的。 曾仕湖又想到了第一天跟他妈妈去砍柴时想过的问题:“一辈子从13岁就砍柴,种庄稼,摘桐果……直到抱孙子?难道这就是人生的意义么?但如果这不是人生的意义,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几百年前的先贤王阳明有此惊天一问。 难道天下第一等事,如金废帝完颜亮所言:“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或者像鲁迅在《随感录,圣武》里说的:“古时候,秦始皇帝很阔气,刘邦和项羽都看见了;邦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羽说,“彼可取而代也!”羽要“取”什么呢?便是取邦所说的“如此”。“如此”的程度,虽有不同,可是谁也想取;被取的是“彼”,取的是“丈夫”。所有“彼”与“丈夫”的心中,便都是这“圣武”的产生所,受纳所。何谓“如此”?说起来话长;简单地说,便只是纯粹兽性方面的欲望的满足──威福,子女,玉帛,──罢了。然而在一切大小丈夫,却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还被这理想支配着。大丈夫“如此”之后,欲望没有衰,身体却疲敝了;而且觉得暗中有一个黑影──死──到了身边了。于是无法,只好求神仙。这在中国,也要算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也还被这理想支配着。求了一通神仙,终于没有见,忽然有些疑惑了。于是要造坟,来保存死尸,想用自己的尸体,永远占据着一块地面。这在中国,也要算一种没奈何的最高理想了。我怕现在的人,也还被这理想支配着……” 都不是,如果一个人的“最高理想”,或者说“第一等事”。只是“得天下绝色而妻之”的私欲,只是“国家大事皆自我出”的权利欲,只是“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控制欲。那他只是还没进化好的,半人半兽的东西,曾仕湖想。